要是能擁有一輛房車，開到哪里，家就安在哪里，該有多好。在七月的一個傍晚，我們終于租了一輛房車，前往位于寧波市奉化區溪口鎮的徐鳧巖。

從奉城驅車，一路向西。汽車繞著九九八十一彎盤山公路蜿蜒而上，但見群山連綿，蒼翠滿目，湖水蕩漾，天空清闊。從來到徐鳧巖的那一刻起，像是步入了另一番天地。山上林木密布，藤蘿遍地，空氣中彌漫著草木和山泥的芬芳。高山密林不愧是天然的空調，山下的燠熱全被擋在外面，一時間竟忘了眼下正處酷暑，令人生發今夕何夕的感慨。

走進景區大門，是一片開闊平坦的草坪，三面是突出的山體，靠山處，停著幾輛汽車。淡綠的草坪、深綠的山體、各色的汽車，構成一幅恬靜的水彩畫。分不清人在畫里，還是在現實中。

沿山道徐徐緩行，迎面是一座石橋，橋下溪水潺潺，幾經蜿蜒，流向絕壁，形成徐鳧巖瀑布。一棵遍纏藤蔓、覆著苔蘚的古樹守在橋邊，長伴溪水。不經意間，已到觀瀑亭。之前，我也曾來過這里，只為一觀“浙東第一瀑”的風姿。在轟然的響聲中，但見一條“飛龍”從巖石的豁口騰空而下，伴著絲絲涼意，一路灑下千萬斛珍珠，直落深潭。由于天氣連續干旱，瀑布已瘦身成薄薄的紗簾，往日的轟然聲變成了輕聲細語，但瀑布下的深淵壑谷，一旁的丹崖峭壁，遠近高低錯落的群峰，和四周繁茂葳蕤的植物，絲毫不減往日的壯觀。

露天晚餐也令人期待。等我們就座時，豐盛的家常菜已靜候在一張長木桌上。當然，如果喜歡自己動手，可以在房車的廚房里烹飪。由于不是周末，此時山上只有我們幾個人，感覺就像將自己的家搬到了山上。山風輕拂，思緒翩翩，仿佛回到了童年時的鄉村。

在故鄉，人們一向有在屋外邊吃飯邊納涼的習慣。看到男人們喝酒，大家最常說的一句是“南風吹吹，老酒注注——做人篤定”。此時此地，不妨將它改成“山風吹吹，清茶注注”，在高山上喝茶、納涼、聊天，豈是一個“篤定”所能形容。

黑夜像一團化不開的濃霧，將群峰隱在無際的夜色之中。我和女兒著家居服，坐在房車外的休閑椅上，享受著這微涼靜謐的山中夜色。在路燈發出的月白色的柔光的映照下，近處的草坪和樹木籠上了迷離的光暈，樹葉變得翠綠而透明。在從容而悠揚的蟬鳴聲中，山蟲們合奏著一曲關于自然和愛的交響樂。

風吹在身上，涼涼的，柔柔的。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不知不覺間，想起木心的詩句：“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想起白天還在為一些事心生焦慮，這會兒卻坐在山上，慢度時光，慢得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慢得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慢得忘卻了塵世的煩惱……

當呵欠連續襲來時，我們走進了房車。多想點著燈，看一會兒書。那樣的閱讀體驗肯定很美。可惜忘記帶書來。那就關了燈，任思緒天馬行空。山蟲的演奏還在進行，又有淙淙之聲入耳。那是車邊的溪水，還是稍遠處那一掛瀑布？不去管它。閉著眼，又聽到了風吹樹葉的聲音。心唯有靜時，才能聽見更多的聲音。

清早，被清脆的鳥叫聲喚醒。車窗外，一片寒芒在山風中輕輕搖曳，一只鳥和另一只鳥在寒芒叢中追逐、嬉戲。

沿步云梯而下，就到了瀑布的底部。東升的旭日，給綿延不絕的群山鍍上了一層金邊，碎金般的光在樹梢上跳躍著，縹緲的山嵐正由濃而薄，直至散盡。置身于鋪天蓋地的綠色之中，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身心舒暢至極。

因為這一夜，我從此對徐鳧巖有了一分別樣的牽掛。

（作者：浙江省作家協會會員，現工作于國家稅務總局寧波市奉化區稅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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