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理是稅務稽查的重要環節，對于保證稽查部門依法行使職權，保障稅收違法案件查處質量，確保對稅收違法案件處理公正、公平，保護納稅人合法權益等都具有重要作用。本文通過案件審理人員工作中的一段特別對話，分析了檢查人員在日常辦案中容易疏忽的風險點——不能單憑資金回流就對企業罰款。

       “小王，這戶我查出是資金回流了，想對其罰款，有些拿不準，你給把把脈。”周一一大早，檢查人員老藍就來到案件審理科辦公室，把一摞卷宗放到副科長小王的面前。

       小王知道老藍指的是X商貿公司接受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的案子，此案要查出是否存在資金回流問題，至少需要查20多個銀行賬戶才可能實現，至于梳理多少筆交易更是難以計數。老藍定是付出了不少辛苦，才有了“資金回流”的結論。

       “藍哥，聽說這個案子了，但因沒提請到審理環節，我不了解，你簡單介紹下？”

       “額度不小，取得發票涉及增值稅就300多萬元，上游是外省稅務機關和公安機關聯合破獲的案子，涉案團伙承認虛開了增值稅專用發票，并提供了受票企業清單，我查的這戶是其中的受票企業之一，但該團伙沒有提供經手人是誰、受票方是否惡意取得等信息。”

       “沒有有力的證據，X商貿公司不好攻破吧？”小王問。

       “還行，X商貿公司法定代表人說他是從中間人尚某那里購的這批貨，當時尚某提供了蓋有開票方公章的合同，價格便宜，還可以貨到付款，自己就買了，但現在尚某聯系不上了。要不是我打開這些銀行賬戶，還看不出什么破綻呢。”老藍舉著一摞銀行流水自豪地說，接著又遞給小王一個U盤：“我用查資金軟件找到了這筆交易資金的一部分回流，又自己找出剩下的部分，可以說幾乎是百分百回流了，這是回流圖。”

       小王打開U盤里的文件一看，果然，X商貿公司這筆交易涉及價款近2000萬元，除零頭外幾乎全部回流，雖然回流路徑有的經過其他單位，有的經過非本單位自然人，最后經過本單位法定代表人的疑似親屬（姓相同、名相近）等，最終流至本單位或者本單位法定代表人個人賬戶或法定代表人疑似親屬的賬戶，基本可以確認資金回流的事實。

       “還沒看具體賬戶信息，單從這個回流圖看，確有回流事實……”小王話還沒說完，老藍一拍大腿道：“那就是沒跑了。”小王急忙搶過話茬：“藍哥，為什么有資金回流就可以罰款了？”

       “賣票方通常一條龍服務，提供與發票配套的合同、幫助作資金回流，有的連出入庫單子都做好了，這還不是偷稅，不應罰款嗎？”

       小王追問：“納稅人對于資金回流如何解釋，是否提供了支持證據？”

       老藍嘴角一咧說：“老一套，企業說流回來的這2000萬元是借款、往來款、按中間人的安排走了幾筆往來資金，與貨款沒關系。至于貨款，企業咬定就是付了，但拿不出證據。”

       小王回道：“沒有證據支持，可以責令限期提供相關證據資料，并詢問相關證人，若是假的必然破綻百出。但若沒有其他證據，單憑一個資金回流圖，罰款恐怕是……”

       “不能罰款？這資金回流證據沒什么用了？”老藍有點急了。

       “有用，資金回流這項證據初步證明了檢查對象實際上沒有向開票方指定對公賬號轉上述款項，那么事實就有幾種可能：一是納稅人根本沒買貨，實際上也沒支付貨款；二是納稅人買貨了，貨款支付給了開票方以外的第三人；三是納稅人確實從開票方買貨了，貨款也支付給了對方但沒有通過這個賬號；四是所謂的資金回流實質上是其他的相關支付，確實不是回流。藍哥，你覺得咱們這個檢查對象是哪種情況？”

       “當然是沒支付。”老藍頓了頓又說，“也可能是沒給開票方。”

       “前兩種情形的處理處罰是不同的，第三、第四種情況概率不大但也不是不可能，證據到這里就留下了一個小漏洞。我們把握了資金回流這個線索，有極大理由懷疑企業虛開，但是沒有貨物情況的輔助、沒有證據的閉環，并不能證明有關交易是假的。貨物流調查、上下游鏈條方面有沒有相關證據支持？”

       老藍底氣沒那么足了：“貨物流查了，下游企業都真實存在。抽取了3家公司，證明和檢查對象確實有交易。又測算了一年購銷毛利率，橫向縱向比了比倒也合理，我看買貨配票的可能性比較大，但也沒證據。”他尷尬地說，“是不是對這戶企業不僅不能罰款，連補稅也不可能了？”

       小王想了想說：“不能這么說。現在你已經有初步證據證明該企業的有關轉賬支付不真實，企業不承認你就要繼續核實，最終根據各項證據綜合判定企業是否存在未支付或現金支付的情況，若答案為‘是’，按規定就要對企業補征企業所得稅和增值稅。如果能夠更深一步，從物流上證明納稅人沒有貨物或者票貨不符，又核實了主觀故意，就可以按照偷稅或者惡意取得虛開進行處罰。當然這方面的證明標準是較高的，建議核實納稅人究竟有沒有交易、與誰有交易，另外最好再與發函方溝通下，看看上游還有沒有更直接更有力的證據。”

       “知道了，也可能最終不罰款但是補征稅款，反正現在這樣是不行的，還要繼續查。”說完，老藍連忙抱著卷宗走出了審理科。

       【小結】 “資金回流”并非術語，而是稽查一線常用語，一般指資金從采購方對公賬號轉到銷售方對公賬號，以證明支付款項的事實，隨后通過多個對公和私人賬號流轉到采購方公司或其法定代表人及利益相關人的賬號中，可能存在實際未支付的情況。實務中，查實“資金回流”，是懷疑納稅人虛開或者偷稅的重要線索，是證明納稅人未轉賬支付的初步證據，是證明納稅人偷稅或虛開的主觀故意的有力證據。但是作為單一的證據，必須與納稅人的生產經營能力、物流、購銷等證據共同組成證據鏈發揮功用。實踐中，檢查人員應當準確判定“資金回流”在不同情境下的證明作用和證明效力，防范執法風險。

（作者系國家稅務總局大連市稅務局第一稽查局公職律師）